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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歹毒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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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歹毒之心

宗政明月一句,“跟本侯來!”

說罷轉身就走。

白圖如臨大敵,亦步亦趨。

眼前的身影高大偉岸,將他的身影徹底籠罩,那雪白的袍腳在他眼前輕舞飛揚,今日的袍腳上繡的是一簇淡紫色的桔梗,清新雅致。

沈浸在自己的思緒利有些走神了,白圖反應過來站定的時候,離宗政明月不過是咫尺之遙,他趕忙退後幾步,垂首低眸,一副乖巧可憐模樣。

行至後花園,正是當初那黑虎抓了八荒,宗政明月在此審問他的地方,他不由得更加的低眉順眼。

宗政明月雙眸流轉,看著眼前這個少年,此刻的低眉順目,恭敬乖巧,哪兒還有剛剛那眉飛色舞,唾沫橫飛的恣意神色。

“那是,小爺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宗政明月想著剛剛在飯廳,白圖說這句話時那眉飛色舞的神情,嘴角不由一陣輕扯抽搐。

“上次伍靈仙遇襲,可還有漏網之魚?”

他語氣平和的問到。

白圖一楞,敢情宗政明月並不是來問情況的啊,他還以為剛剛說的那些胡話惹惱了侯爺呢!

於是他那繃緊的頭皮頓時松了三分,一本正經的回覆到,“回侯爺,確是有一名黑衣人逃走,那名黑衣人從一開始便伏在屋頂,一直不動聲色,那些黑衣人被屬下殺死他也並未出手,但屬下擔心他會出其不意暗算,於是先下手為強,射了一直短箭,但被他避開,隨即逃離,因屬下唯恐有詐便沒有再追。”

他覆述得清晰明了。

“那房頂黑衣人是在你偷看沐浴之前就在那裏還是之後?”

白圖趕緊說到,“自然是之後,若是之前屬下絕對是趕緊幹正事對付刺客的。”

宗政明月點點頭,“你做得很好。”

白圖一楞,難道包括偷窺他侍妾沐浴一事嗎?

那雙眼珠子滴溜溜的轉悠,宗政明月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忽然問到,“輕山公子姿色如何?”

白圖又一楞,怎麽又忽然轉到輕山公子頭上了。

他略一思索認真說到,“輕山公子風度翩翩,氣質儒雅,性情高潔,更難得的是舍權貴地位而心系百姓安危。”

宗政明月雙眸緊緊盯著他,那眸光流轉間不經意流露的氣勢叫人不敢直視。

“於本侯比如何?”

白圖這一刻張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著宗政明月,這是雪衣侯說出的話嗎,他眨巴眨巴眼,難以置信。

“與本侯比如何?”他薄唇輕吐,再一次相問。

白圖看著眼前這張俊美絕倫的面容,那五官雕刻一樣分明,無需鉛華刻意彰顯,自有華貴。

他趕緊低垂眼瞼,蚊子嗡嗡聲一樣的哼到,“侯爺容貌屬下不敢非議。”

“哼!”宗政明月鼻子裏哼出一聲冷氣,“還有你不敢的?”

白圖的小腦袋耷拉快到胸口了。

“本侯這會兒允你非議!”宗政明月說到。

白圖心中叫苦不疊。

又蚊子嗡嗡一樣的被逼出一句話來,“侯爺天下無雙。”

宗政明月看著他,粲然一笑,“是嗎?”

那璀璨的笑容叫白圖沒來由的心肝直顫顫,趕忙避開眼眸,忙不疊的點頭,“是,是,絕對是!”

清明谷雨四月天。

連日的小雨綿綿下得足夠叫人萎靡的。

白圖長嘆一聲,感慨到,自己現在是掛著近身侍衛的名兒,穿著侍衛服住在侍女樓的種花雜役。

又在花房裏忙碌了一天,一直到傍晚時分,匆匆吃完晚飯,這就準備把今天剛栽種好的花苗套上精致的白瓷花盆,一會兒送去居安苑的寢殿。

算起來,來花房也快有一年了,其他的花花草草他早已摸透,唯獨那兩株長相奇特的草他還是一無所知,只知道按照老谷教他那些套路來養。

比如土質一定要疏松,拿雞蛋殼搗碎了下肥,移盆時少量澆水,平日多曬太陽少澆水……

老谷的叮囑還歷歷在目,如今卻已是黃土一培,早已和這些花肥混於一體。

他忽然就想起宗政明月的那句話,“凡人終有一死。”

心有所感,當真覺得人生不過爾爾。

母親高潔聖女也好,鬼鮫齷蹉陰險也好,他蝸居鎮國侯府當個種花雜役也好,都逃不過一死的最終歸宿。

但既然老天給他一次重生的機會,讓他現在還沒到死的時候,那他就應該盡力一搏,是,凡人終有一死,但應當死得其所。

想到這些,他不由的又給自己加油打氣。

毫不例外,送花的時刻宗政明月依舊在寢殿中,還是佇立在窗口,靜靜看著苑門。

他站在那裏,長身而立,靜心守望,玉雕一樣不動聲色,直到苑門口出現那個身影,纖細瘦弱,雙手推著滿滿一車盆花的獨輪木車,背脊卻如白楊一樣挺拔。

他眉心微動,不自知的唇角上揚,目光追隨。

“見過侯爺。”

白圖進門看到宗政明月站在那裏毫不意外,行禮過後趕緊搬花。

從寢殿搬出昨日的,換上今日的,那兩盆長相奇特的花按照老谷的吩咐一絲不差的放置在兩邊床頭。

宗政明月忽然問到,“你可知道這兩盆草的名字嗎?”

以前他置換盆花的時候,宗政明月總是靜靜看著,從未出聲,今日他忽然出聲倒是下了他一跳,手上花盆都差點滑落。

宗政明月面色不虞,沈聲問到,“在想什麽?”

白圖心道,他總不能說在想盡快要了西蜀太子的狗命,報了自己的弒母之仇吧!

“在想谷先生。”

宗政明月沈默片刻,繼續問到,“谷先生沒有告訴你這兩盆草的名字嗎?”

白圖搖搖頭,“不知道,也許告訴過了,我忘記了。”

他點點頭,慢慢說到,“這兩盆草的名字叫熊童子和茜之塔。”

“熊童子,茜之塔。”白圖心想這名字配這兩種草還真是很形象呢,那株叫熊童子的,葉片肥厚成掌形,最頂上還有幾個小尖爪,叫茜之塔的倒真如寶塔一般,四四方方,一層一層的往上長。

他清冽的聲調仿佛珠玉落地,不帶任何語氣,“這熊童子和茜之塔是極其霸道的慢性毒草,但卻能制衡蠱毒噬心之痛。”

白圖全身血液上湧,無數個念頭蹦出,難道他知道當年是他下得守身蠱?難道他知道他身懷血蠱百毒不侵?難道……

他竭盡全力克制自己,面上神色泰然自若,又帶著一絲悲憤之意,“當初我不過是偷了庫房一個面皮,侯爺打也打了,罰也罰了,原以為侯爺已經饒過了,沒想到把屬下發配花房原是要我日日夜夜受這毒草侵蝕而亡,好歹毒的心!”

說完他義憤填膺又一副慷慨激昂之姿,“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侯爺何必如此費力,倒不如給我一個痛快淋漓。”

宗政明月看著眼前人,心中百轉千回,明知道他是在顧左右而言他,明知道他心中在掩飾什麽,他卻忽然不忍戳破。

他淡淡說到, “你不是有輕山公子的辟邪珠嗎?”

白圖頓時如洩氣的皮球,鬥敗的公雞,那伸出去的拳頭打在了軟綿綿的棉花上。

他低著腦袋,“哦。”

原來是虛驚一場,難道是他太緊張了?

忽而又憤憤的想如果自己沒有那辟邪珠呢?如果他還給了輕山公子呢?難道自己就要種花種的丟掉性命然後還不自知嗎?

忽然想到老谷,他肯定是知道這兩種草毒性的,卻從一開始就要自己去打理,怕是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也許他永遠也無法得知了。

“他果然將辟邪珠送給你了?”宗政明月忽然目露寒光,恨恨的說到。

白圖莫名其妙,不知道為何他轉瞬之間喜怒無常,果然,位高權重者心思叵測,難以捉摸。

等到置換完盆花,白圖入獲大赦一般的逃離居安苑,那迫不及待離去的背影看得那窗前守立的白衣錦袍人面色更為一沈。

他竟如此不願與自己獨處。

白圖躺在侍女床上輾轉反覆,一遍一遍的想著剛才宗政明月說的話。

“熊童子和茜之塔是極其霸道的慢性毒草,但卻能制衡蠱毒噬心之痛。”

無論是什麽蠱,月圓之夜噬心之痛都會有的,他也經受過無數個月圓之夜的煎熬,進了花房這快一年的時光,他的噬心之痛確實緩解了不少,原本他還以為是自己功力長進的原因,原來竟是這兩種毒草的功勞。

怪不得老谷那麽千叮嚀萬囑咐的要他日日夜夜換新的草放置宗政明月床頭,竟是要緩解他的噬心之痛。

再一想到當年他種的蠱是自己頑劣所致,心中又不免理虧,心懷愧疚。

再一想到他剛剛最後的神情,一副山雨欲來的陰沈之色,“他果然將辟邪珠送給你了?”

白圖又有些不解,“他”字明顯是指輕山公子,那“果然”是何意呢?

輕山公子將辟邪珠送給自己,礙宗政明月什麽事兒呢?

忽然心底一沈,白圖想到,難道是宗政明月原本就覬覦輕山公子的辟邪珠?

又覺得似乎有些不像,那輕山公子整個國都雙手奉上了,若雪衣侯要一個辟邪珠又有何難呢?

雨夜裏想得腦殼發疼,索性不想了,吹燈睡覺。

也許是傍晚時分和宗政明月對話太費神了,他睡得不□□穩 ,朦朧間似乎聽到門外隔壁飛羽的聲音,“伍姑娘,去後花園給侯爺上茶。”

他翻身繼續睡。

沒過一會兒,八荒躥到他身上的時候他已醒了,見八荒拿小尖嘴戳他面頰,他便睜開了眼睛。

早已習慣在夜間行動,自然早已習慣黑暗中視物,八荒有些焦急的吱吱著,一會兒扭頭對著外面。

白圖心念一動,悄然起身,趕緊蹲在地上,將一只眼睛貼在墻角一處小洞裏。

隔壁房間裏有亮光,伍靈仙正在穿衣準備外出,出門之前伍靈仙拎了一把銅壺,白圖心安。

有時候夜晚宗政明月會在後花園涼亭裏說話觀景。

他見無事便又躺到床上準備繼續睡覺,哪知道八荒有些急切了,吱吱唧唧的,一會兒躥到門外一會兒跳到他身上。

八荒這樣很不尋常,白圖心下生疑,又站起身。八荒一邊往前跑,一邊不斷回頭示意他跟上。

一路悄然行至後花園,遠遠的他看到伍靈仙的身影,她拎著銅壺正往涼亭那邊走去,而涼亭中背對一人,看穿著打扮似乎是飛羽。

飛羽右手持劍,左手呈握拳之勢,而那拳頭有一下沒一下的在側腿處輕扣。

白圖看得分明,心中大驚,一聲高喝,“伍靈仙,別過去!”

說著他拔地旱蔥一樣飛身掠起,直奔伍靈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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